純文學的通俗魅力

2006.08.17 中時開卷



　　本格乃純正、正統之意。1924年，中村武羅夫定義本格小說為「純文學」，以區別當時以自我爆料為宗為樂的私小說（I-novel）。因此，水村美苗以「本格」命名自己這本也有爆料意味的作品，就顯得別有用心──有一點既要叫座也想叫好的企圖。不過，這部虛實相間、「私」與「本格」得兼的作品，其實相當一般，很好入手：瓊瑤式的海誓山盟、終愛不悔的俊男美女，以及摻雜《咆哮山莊》、《彭莊新娘》等莊園／懸疑的情節，很適合熟諳偶像劇公式 的讀者。比起同為女作家童妮．摩里森所寫的那本真正「本格」的《Love》，《本格小說》的市場賣相漂亮很多。

　　本書分三段敘述，分別由水村美苗本人、小說人物加藤佑介以及富美子擔綱。故事以東太郎苦戀富家女未果、遠赴美國鯉躍龍門後，返鄉追尋舊愛的經過為主軸，旁及於水村對美國與日本文化粗鄙面的批判。文化批判雖然讓小說「本格」起來，得以神似費茲傑羅的《大亨小傳》，卻充滿奇怪的錯誤論斷。例如敘述者水村提到1970年代的「不久之前」，「美國…還不容許東方人和白種人結婚」；又如，太郎指控日本有錢之後，到處髒亂…訊息不對，卻在小說中獲得相關情節的呼應，令人費解。

　　不過，拋開智識層次，小說其實十分好看。一個外貌不甚出眾的女子，得到兩個俊美多金、善良又有才華的男子生死相許，本來就要羨慕死人；再加上小說中所有美麗驕縱愛欺負人的富家女，下場又都不甚美好──完全符合我等不太有錢、沒法作亂，只能在生活裡做小伏低、趁機發飆都要懂得收場、挑挑撿撿卻只有電車男來湊合的女性正義感。僅僅就人物與情節的安排，就可以看出水村深具通俗作家應有的市場眼光與群眾魅力。

　　當然，水村並不只是瓊瑤。七百多頁的長度，讓她很有餘地細細鑿刻。因此，有幾個人物寫得紮實而精采。富美子──見證整起愛情事件的女傭──從頭到尾都扮演男女主角含蓄、有分寸的朋友。如果不是因為她在最後刻意輕忽，導致女主角死亡，我們很難察覺她對太郎的情意對洋子的妒意，早就波濤洶湧。水村美苗處理富美子，始終以淡寫濃，卻能夠在關鍵時刻，大筆一揮，就把灰撲撲、一直只是個背景的剪影，從牆上拉下來變成火燒火燎的艷情女子。這樣的富美子，也只有白先勇那個能在冰霜裡藏放火山的玉卿嫂可茲比擬。富美子的三位小姐主人更是作者另一出色展演。傲慢無知的美人，語言姿態俱皆濃烈嗆辣，卻還要讓她們一派天真、可愛到老…。水村的功力，可見一斑。